法外狂徒小说(法外之徒by卡比丘)
那时候，我以警校总成绩第一名毕的业。
我自视清高，觉得天下的没有完美的犯罪。
可是，没想到，我遇到的第一个命案，就教会了我。
什么叫，法外狂徒……
1.
22年的时候，我刚从警校毕业，除了胡教授的犯罪心理学辅修，其他成绩都是一骑绝尘。
而我刚入行，就遇到了一起诡谲的倒计时杀人案中案，而报警的人正是绑架死者老婆的嫌犯。
我很清楚的记得那是4月1日，像个愚人节的玩笑。
那天，H市高档小区柏林湾出现一具男尸残骸。
几乎同时，我们收到了一条匿名绑架电话，而被绑架者，正是死者的妻子。
更有甚者，某音平台在我们出警的同一时间，播放了这段关于打给我们的绑架电话录音。
电话声音做了特殊处理，言语中特意道明了被绑者的先生被杀的具体信息。
我们等于在第一时间被动确认了死者的身份信息。
「听着，我是认真地，我要报警，有人绑架了肖宏的妻子，那个绑匪就是我!
「为什么我要报警呢，因为肖宏死了，死的很惨。我只好做做善事，替他报警。
「肖宏的住宅是柏林湾108栋17楼。
「你们只有12个小时，现在是4月1号晚上10点5分，明天上午的10点5分，你们如果没有找到她，我会撕票。」
闻所未闻，绑架犯居然公然向警方发出12小时的倒计时撕票挑衅！
舆论一片哗然。
虽然某音已经第一时间做出信息下架，但是这条短时间播放量已经超百万次的视频还是引起了巨大的鳗鱼效应。
即便是疫情如此严重，也无法阻挡蜂蛹猎奇的看客。
小区前，人潮拥挤，人们戴着口罩，高举着手机，生怕漏掉一点关于案件的拍摄。
当时，带我的师傅，正是我们刑警队的副队长张林。
他是个暴脾气，气的骂了一路娘。
他干了快二十年，绑架案也见过很多，恶性的凶杀案也办过不少，还从没碰到过这样的事情。
绑架要么寻仇，要么图财。
一般都是直接联系上苦主，威胁勒索，哪有犯法的人杀人绑架后，先联系我们警方的。
不要赎金，没有条件，毫无理由的绑架，再加上这唯恐天下不知的录音发布。
这恶徒，未免太过嚣张！
师傅脖子的青筋都暴起，他几乎是吼着说的。
「让技术部迅速定位视频发布IP地址！还有匿名电话，给我查！」
2.
到了现场，我腿都软了。
凶案现场太过惨烈，而且最诡异的是，看起来「凶手们」也在其中。
我们抵达小区，正好是11点整。
令人做呕的恶臭在楼道里，我隔着口罩就已经闻到。
我跟着师傅，皱着眉头戴好手套，越过蓝白相间的警戒带。
疫情期间，这个柏林湾小区因为位置在H市疫情风险区，小区被封锁了几个月。
刚开始隔离的时候，很严格，每天都有人上门检测，物业也会送蔬菜粮油。
不过后来随着疫情的消退，虽然名义上还在隔离，但是业主出入和外卖业务已经基本恢复，也就没人上门了。
疫情加大了邻里本来就非常冷漠的关系。
一户人家很多天也没人进出，也不会被注意到。
所以，如果不是这过于特殊的气味，尸体可能要更晚才会被发现。
我的胃里翻江倒海，忍不住想要呕吐。
师傅赶紧说：「要吐出去吐，别破坏了现场！」
师傅的表情很严肃，我吓得硬生生的把卡在嗓子眼的恶心给咽了下去。
室温偏低，我紧了紧衣领，小心翼翼跟在蹲在地上的师傅身后。
地面上散落着十多只猫的尸体残骸，皮毛包裹着骨骼残，还有所剩不多的肉屑围绕着欢快的蝇群。
围绕在猫尸旁边的，是一个倒在地上的男子。
男子的身体被啃食的不成样子。
一张脸几乎只剩下三分之一。
面部下颌骨睁开，骨骼呈现的表情痛苦而狰狞，几只蛆虫从死者的眼眶处钻了出来。
上臂，前胸和大腿，臀部，都遭遇到大面积的啃噬，深可见骨。
腹腔被撕开，内腔是空的，只留下部分大肠。
地面上有长长的攀爬痕迹，血液已经干涸，厚重凌乱，应该是边挣扎边拼命往门口的方向爬。
看血迹凝固状态，这短短不到十米的求生之路，他应该是用尽了生命全部的力气，也没能成功。
门的距离，离男子手的位置，只有大概五十厘米。
创面有「生活反应」，也就是说死者被猫啃食的时候，还活着……
这个死状惨烈的男子就是这个房子的业主，也是那起电话里面提到的主人公之一--肖宏。
3.
肖宏，男，知名职业律师，五十七岁，因为身体原因提前休养退休在家，已婚，有一女。
妻子现遭到绑架，情况不明。
「联系死者的女儿了吗？」
师傅拿着桌子上的全家福，这个照片有些年头了，至少看上去，死者才应该只有四十出头。
照片上的女孩长得非常出众，白皙清秀，一双大大的双眼皮，乌黑的瞳。
只是照片上，没有什么表情。
我赶紧回话：「已经联系上了，但是对方的反应有些奇怪。」
我在联系死者女儿的时候，并没有透漏肖宏死去和她妈妈可能绑架的事情，只是说关于她的父母，有些事情需要她来警察局配合一下工作。
师傅点点头，那是对我的认可。
现在情况不明朗，不要直接告知家属，以免影响家属情绪，做出过激行为。
「然后呢？」
我说：「女孩说，她正和她的妈妈在一起。」
4.
室内温度很低，所有房间的中央空调都被设置在了最低温。
我缩缩脖子，感觉浑身冷飕飕的。
卧房里有医用设备，吊针和一些已经用掉的医疗用品。
师傅如鹰隼般犀利的眼睛扫了一眼桌子上的吊水袋和药片，尿激酶，双嘧达莫，阿司匹林等。
心血管性疾病。
床是专用的护理床，被摇成了四十五度。
长期卧床护理，结合用药。
慢性脑梗。
师傅沉思片刻，开始交道我：「查一下死者的身体状况，亲属关系和最近一个月这套房子的用电情况。」
我：「是！」
良久，师傅放下照片，来房间内细细观察。
「大宝，你有没有觉得这个房子哪里有些不一样？」
我放下电话，顺着师傅的视角看去。
是的，这房子，确实有些奇怪。
所有门是实木门，门与地面的缝隙极小，几乎看不清。
窗户是真空双层玻璃，打开窗户，只有不足3厘米的缝隙便会卡死，怪不得连只猫都逃不出去。
防盗窗呈密网格状，每个格子只能伸出去一根手指头大小。
师傅踩着一个板凳向天花板和通风口敲了敲。
果然，也有防盗网格和真空隔音。
我望了望门，果然有个暗锁，如果从外面锁上呢？
我闭上眼，明白了那种异样感是什么了。
这里分明是个监牢。
或者，一个从外观看不出什么特别异样的密室。
有人把一群极度饥饿的猫和一个几乎完全失去自理能力的人同时困在了这样一间密室，没有食物，没有水。
一天，两天……
十天，十五天……
那将会发生什么？
一瞬间，我的脑中仿佛出现那个惨烈的场景，一群极饥饿的猫，在啃食一个无力逃离，但是意识清醒的人。
从目前掌握的情况，这绝不是什么意外。
那个人一定很恨肖宏。
恨到等不及已经脑梗中风卧床的他自然死去，恨到甚至不屑于直接杀了他。
他必须死，而且死的必须无比凄惨！
要痛，要绝望，要求助无门，眼睁睁看着自己一点一点被撕碎!
那么动机是什么？这是关键。
不过不管是因为什么，这个人一定对这里的环境了如指掌。
「熟人作案！」
师傅崩了半天的脸，终于有点一丝笑容：「怪不得能以这界综合第一的成绩毕业，洞察力不错。视频发布和电话的IP有消息吗？」
受的鼓励的我，虽然开心，但是知道师傅的性子，丝毫不敢懈怠，赶紧继续核对。
「师傅，结果出来了。视频的发布人ID是一个叫汪慧的电话号码注册的某音账号，绑架电话是公用电话，地址定位在本市的第二人民医院。」
「第二人民医院？」
师傅指了指卧室桌上盛放药品的塑料袋，塑料袋子上赫然写着八个红色大字：「H市第二人民医院」。
「是的，师傅，本市只有一家第二人民医院，也是死者肖宏的女儿肖晴就职护士的医院，而汪慧，就是肖宏的妻子，目前因为腿部骨折，正在第二人民医院接受治疗。」
所有疑点突然开始指向二院的母女二人。
「死亡时间可以确定吗？」
蹲在地上专心取证的法医老聂头也没抬。
「从腐烂程度和残留尸斑颜色来看，初步判断，死亡时间大概有八到十天。不过室内气温设置的很低，会延迟腐烂程度。具体还要看尸检结果。」
「多久可以给我报告结果？」
老聂：「最快时间，24小时。」
师傅提高音量：「对方只给我们12个小时！」
老聂叹口气，看来今晚通宵是铁板钉钉的了：「8个小时，再超过不可能，但是我可以给你一个推测方向，正式报告还是要等24个小时。」
师傅终于微微一笑，放下心来。
对于老聂这样的老法医，侦破方向的建议就基本等于结论。
「通知汪慧和肖晴，来局里一趟！」
师傅拍拍我的肩膀：「走吧，会会这对母女！」
5.
4月2日，我们见到汪慧和肖晴的时候，已经是凌晨2点。
所以，我只能记录为4月2日。
从接到绑架电话，师傅看时间的次数就开始越来越频繁。
汪慧坐在轮椅上，被肖晴推了进来。
「路上耽搁了？」
师傅耐着性子问，距离通知她们过来已经过了一个小时，可是二院距离刑警队只有二十分钟车程。
时间，时间！
12个小时，关系到一个人的生死，任何线索的推进，都耽搁不起。
「抱歉，今天是我的大夜班，医院临时请假换班是非常困难的。我，我……」
说话的是肖晴，我们曾经在肖宏家照片里见过的那个女孩。
那是我们的第一次正式见面。
我：「两位好，请坐！」
身量纤细，头发很长，卷曲，鹅黄色；一双极大的眼睛，双眼皮，偏偏脸小的可怜，鼻翼有一颗小小的痣。
白，白的几乎透明，皮肤好的就像粉色瓷娃娃。
那么好的皮肤，偏偏眼底淡淡的乌。
「怪我的，我这不是骨折了嘛，一直住院，晴晴为了照顾我，最近一直调整的夜班。白天医院医生啊护士啊多，晚上就不一样，上个厕所都麻烦的很。肖晴这孩子啊，孝顺……」
汪慧，丹凤眼，慈眉善目，皮肤偏暗黄，可能是受伤的缘故。
师傅打断了汪慧的絮叨：「原来是这样。这么晚叫你们来，也是因为事情出的太紧急，不得已，肖宏出事的事情，相信我同事电话里已经说过了吧。」
肖晴轻轻冲我点了点头。
我略惊，两次打电话的的确是我，她居然仅仅从我刚才的招呼声就能判定。
她指了指我：「我们听这位同志说了……不过，我已经很久没和他见面了，疫情发生后，医院很多同事被调离，支援疫情，特别缺人。
「我们科室的同事几乎一直在连轴倒班。他那边之前中风，在我们医院住了一段时间，后来，因为恢复的还好，就一直回家休养治疗了。」
「开始，科室没有那么缺人，我还能回去照顾，后面，就实在抽不开身了。
「他也不让我去，我就没主动联系了，没想到发生这样的事情。」
我看向师傅：肖晴一直称呼肖宏为「他」……
师傅：「你们感情怎么样？」
「挺，挺好的……」
「闺女大了，和爹妈总是有些矛盾的。」
汪慧察觉到什么似的，接口道。
「张警官，实不相瞒，肖晴呢，不是我和肖宏亲生的，她十岁的时候，我和肖宏因为一直没有孩子就收养了晴晴。
「肖宏呢，其实还是有些私心的，还是希望有个自己亲生的孩子。所以一直拖着没有办手续。
「我们又尝试了一年，还是没有成功，那时候我查出来是我的原因，各种求医院，罪受了，钱花了，还是不行，就提出了离婚。哎……」
我心中微凉。
因为想有个亲生的孩子，所以一直拖着没有办手续，言外之意，那如果成功怀孕，就不会再收养肖晴。
当着孩子面，这样说，未免不合适。
再看看肖晴，只是轻轻垂着睫毛，表情没有任何波澜。
「我们离婚后，晴晴跟着肖宏生活。我其实很喜欢这个孩子，善良，孝顺，懂事。」
汪慧顿了顿。
「可是你知道，肖宏他是个律师，我怎么争得过她。他那时候很快就办好了领养手续，孩子归他了，我也只好作罢。
「我不能生，不想连累人，所以离婚后就没再结婚。
「不过晴晴这孩子还是叫我妈妈，经常来看我，你看，我现在受伤了，还来照顾我。」
我忍不住问道：「那……你们知道肖宏中风后，是有谁在照顾嘛？据我所知，他已经没有自理能力了。」
汪慧：「他有很严重的洁癖，开始的时候，是晴晴抽空去照顾。但是她也是实在分身乏术，晴晴也就我商量过给他找保姆的事情，找了好几个都被他气走了，连我俩都被他气得够呛，就没管这个事情了。后面，后面就出事了，都怪我啊！」
师傅用询问的眼光看向肖晴。
肖晴轻轻的点点头，表示认可汪慧说的话。
师傅：「某音上有一段录音，是打给我们警方的，你们知道吗？」
汪慧表情很吃惊：「啥录音啊，我手机丢了一个多星期了，好久没玩了，还是有些怪无聊的。医院电视就那么几个台。」
紧接着，她露出询问的表情：「咋啦？」
肖晴咬咬嘴唇：「听同事聊起过，我不太玩手机，就没具体问。」
父亲死了，就算是养父，听说了，也不问，未免太不正常。
师傅说：「录音说，肖宏死了，肖宏的妻子则被人绑架了，24个小时如果没有找到人，就撕票。你们怎么看这件事？」
汪慧惊奇道：「他死了，我们已经知道了。可是我，人不是在这嘛？这……会不会是恶作剧？」
师傅挑眉：「录音说的是肖宏的妻子，可是你们已经离婚了！你没有再婚，但是他有。」
「肖宏妻子就是我！他只有我一个妻子！其他的算什么？！她们什么都不是！就是我！」
汪慧一反刚才的平静温和，突然激动起来。
她似乎，很在意这个身份。
询问持续了一个半小时，时间一秒一秒在过去，但是似乎并没有询问出更有用的线索。
我有时候都会觉得，这个绑架电话，到底是不是一场恶作剧。
询问结束，母女二人准备离开。
师傅突然问道，意味深长：「你们，为什么一直不提起，看看肖宏的遗体？」
6.
4月2日，早上5点。
刑侦二队一夜未眠，紧急会议中。
师傅把几张照片先贴在了展示墙面。
「两案齐发，时间紧张，咱们挨个说一下案发到现在的收获。」
师傅指了指我：「从大宝开始！」
我打开电脑，开始一一投影和阐述材料。
「根据DNA检测结果，已经确定死者的身份，和绑架电话里陈述是一致的。
「肖宏，男，57岁，职业律师，唐宋律所合伙人之一，业务能力强，擅长民事官司。
「之前受邀过H市的情感节目法律嘉宾，社会形象和口碑都不错，有很高的知名度。
「去年因为中风被迫休养在家。
「汪慧，女，肖宏的前妻，小学老师，在肖宏的家中有一张三人合影的照片。
我指了指墙上的第三张照片。
「就是这个女孩，她叫肖晴，是肖宏的养女。肖宏和汪慧并没有孩子，两人离婚后，肖宏才收养的肖晴，且离婚后又出现过高达九次的再婚记录。
「但是看照片，可能两人离婚前就已经准备领养肖慧了。而且我们走访的时候，肖晴一直叫汪慧妈妈，看起来感情很好。
然后，我放出来一段之前肖宏在电视台参加节目的简短视频，看起来完全不像已经五十多的样子。
干净斯文，西装革履，温文尔雅。
联想到现在凄惨的样子，让人唏嘘不已。
我继续补充：「鉴于肖宏异常的婚姻状况，我也进行了补充调查。
「调查发现，肖宏和汪慧离婚后的所有再婚人员都是闪婚闪离，婚姻持续时间一般不超过一个月。且她们都有一个共同特点，都是肖宏律所的客户。
「我之前听张队提起一些办理真假离婚买房的案子，就顺着这个思路，查出，肖宏名下有多处房产和十几次的房产买卖记录！
「果然，他是利用了本市住宅地产的税务和打新规则，通过婚姻登记规则，假结婚，帮他的客户们买房，拿好处，粗略估计获利在四百万左右。」
「法医这边呢？」
师傅需要确定死亡原因。
一个同事补充道：「法医那边正式报告还没有出来，老聂正在赶工。
「但是老聂说死者血肉都被猫啃食的没剩下多少，但是骨骼整体完整，无击打和撞击痕迹，但是有非常明确的小体量哺乳动物啃噬痕迹，初步判定直接死亡原因就是动物啃食。
「骨骼中尾骨有明显骨裂痕迹，但是为陈旧伤，骨质已经发生愈合。
「我们调取了死者肖宏生前在第二人民医院住院的病例，于今年的1月15日在楼梯间摔倒，导致脑梗，屁股先着地，导致尾骨骨裂，和老聂说法完全吻合。
「肖宏当时抢救的还是很及时的，但是还是有脑梗后遗症，半身不遂，上肢也有麻痹症状，加上尾骨受伤，反正生活已经完全没有办法自理。
「1月28日，在肖宏的提议下，肖晴，也就是肖宏的女儿，帮肖宏办理了出院手续。
「因为本身患者的疾病需要长期精心的护理，且愈后效果一直没什么问题，主治医生就同意了，只是要求第一个月，每周复检。
「复检都有记录，除了因为肖宏进食意愿差，有很明显的营养不良，医生定期要求肖宏去门诊注射营养液以外，没什么其他的。
师傅：「绑架这边有什么进展？」
技术部同事：「绑匪这边并没有再给我们打电话。
「根据定位，之前打电话和发视频的手机都是死者前期汪慧的手机，发送地点都在第二人民医院的公园，后面一直处于关机状态无法定位。
「但是汪慧现在骨折住院，据她说法，她的手机在一周前遗失了，因为住院也就没去办理挂失和补办，有事情就直接找女儿肖晴。
「现在汪慧就住在肖晴在职的科室，她找女儿只需要按一下护士玲，倒是也符合逻辑。
「张队，现在网上到处在发酵案件，什么猫妖吃人绑架之类的，汪慧也没有被绑架，我觉得，这更像一场为了流量不择手段的恶作剧。
墙上的钟「格格格」，敲过了6点的指针。
师傅握着拳头，我们都集体静默，陷入沉思。
如果没有人被绑架，是恶作剧，那作恶之人，比他们更早掌握了肖宏的死亡信息，他（她）一定和凶手脱不了干系。
或者，他（她）就是真凶！
如果不是恶作剧，真的有人被绑架呢？
那后果真的不肯设想。
不能赌，但是我们现在没有时间了。
没有时间了！
还有三个小时，我看着时钟，心跳开始加速。
每一秒都逼着我们的神经不断跳动。
思考，对，思考！
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汪慧的手机被偷？
为什么偏偏要用汪慧的手机打电话和发视频？
如果没有人被绑架，那这个打电话的人，这样大费周章，又是什么目的。
我们一定是漏掉了什么信息，我们一定是漏掉了什么信息！
等等！那个绑架电话！
我大喊：「师傅，那个报警录音！」
师傅看着我，紧绷的面容突然开始化冻。
「听着，我是认真地，我要报警，有人绑架了肖宏的妻子，那个绑匪就是我!
「为什么我要报警呢，因为肖宏死了，死的很惨。我只好做做善事，替他报警。肖宏的住宅是柏林湾108栋17楼。
「你们只有12个小时，现在是4月1号晚上10点5分，明天上午的10点5分，你们如果没有找到她，我会撕票。」
太多疑点了，线索，需要更多线索。
妻子，妻子，妻子！
住宅，住宅，住宅！
对，为什么他（她）要说，绑架了肖宏的妻子，为什么不说绑架了汪慧。
他（她）为什么要那么详细的告知地址，难道只是为了让我们发现尸体吗？
师傅立马开始指挥！
「查一下肖宏名下还有多少套房产，分别在什么位置；还有，除了汪慧，剩下九个有婚姻记录的人的全部信息，我都要！这些信息，你们最快需要多长时间。」
两个小时后，刑侦二队的办公室内，展示墙上，已经投影了标注好肖宏所有房产具体位置的H市地图。
每个位置被标注了一个醒目的星星，还有十位和肖宏有过法律婚姻关系的女性照片。
「师傅，我们分别给除汪慧以外的九名女性分别进行了简单电话询问，目前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只是，有一个叫叶素华的，目前一直联系不上。」
我话音刚落，一个电话打来，我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我低头一看，是技术部的座机号，这才松了口气。
「喂，张队在吗，这边是技术部的。」
我赶紧按了免提。
「在，师傅就在我旁边！」
终于，我们等到了他期盼已久的信息。
不知道为什么，全队几乎同时达成了共识：只要找到打绑架电话的人，就等于抓到了凶手。
此时，技术部同事的声音有如仙乐。
「汪慧的电话开机了，定位成功！」
但是，谁也没想到，定位的地址居然就在凶案现场。
我听到技术部同事提供的位置，几乎傻了眼。
定位可以精确到具体小区哪栋楼，柏林湾108栋，是案件那栋楼。
可是在座所有人都知道凶案现场已经做过勘察，连一个苍蝇都不会放过，并没有发现手机。
似乎，有一双无形的手，手里拿着逗猫棒，一直在玩弄着我们。
师傅突然转头看向投影，目光如炬：那个位置标注了两个星星。
肖宏在柏林湾108栋有两处房产！
「凶案现场的房子，是在肖宏名下，是108栋17层，对吧，另外一个是几层？」
我迅速调取材料信息：「师傅，是18层，就在凶案现场楼上！」
我说完，瞬间感觉血液上涌。
天哪！
师傅：「立刻出警，快，她就在18层！」
7.
如果再晚来几分钟，我们赶到108栋18层的时候，就只能看到叶素华的尸体了。
叶素华的已经神志不清，已经设定好时间的静脉输注泵在缓慢的把最后的药物推进她的血管里。
推药时间设定为1个小时，药物只剩下几分钟的计量。
师傅第一时间闯入房间，猛地拽掉针头，输注泵因为药物推进发生数据异常，响起刺耳的报警声。
叮……叮……叮……
好险！
叶素华立刻被送进了随行的救护车，抢救的非常及时。
绑架者甚至在她的身上已经安装好了两个留置针，插入即可及时输液抢救；
注射的药物是地西泮，药瓶留在现场，没有任何误判抢救药物的可能。
师傅看着输液泵，说：「看来绑架的人，不但不想要叶素华的命，还生怕他们救不活她。」
确认了叶素华的安全，108层18层也被紧锣密鼓的封锁起来。
师傅站在房间内，久久的看着束缚住叶素华的那张椅子的对面。
那是一个显示器。
一个监控的显示器，只是没有录像记录。
监控只能实时观看而已。
监控的对面是我们再熟悉不过的地方，就在前一天，我们在那忙着勘察了整整一下午。
那是17层，肖宏密室猫食人凶案现场。
一个房间的门没有关紧，因为有风的骤然进入，发出一点声响。
没有任何光被透出，那个从仅仅被打开的门缝隙可以判断出，那个房间没有任何自然光源。
我好奇的走过去，准备推门看看。
师傅连忙叫住了我。
他按住我的手，自己站在我身前，推开了房门。
正是这个举动，给了我心理上的缓冲。
但是我不知道的是接下来，我看到的场景，即便我有心理准备的前提下，还是直接挑战着了的视觉极限。
那是整整三面墙的猫尸虐杀标本……
而猫尸的中间，是一张巨大的海报。
海报上，肖晴坐在地上，表情空洞绝望，新鲜的猫皮覆盖在她的躯体上，到处堆满了猫的残肢。
8.
几个小时后，叶素华终于苏醒。
她显然受到了很严重的精神刺激，一直不说话，发出痛苦的呻吟，医生不建议这个时候询问，且建议心理医生介入治疗。
患者在被绑架期间，是没有进食的，只有定时的营养液补充，所以才会这么瘦。
「身体被束缚带束缚，大小便也是直接排泄在身上，患者臀部，尾骨，大腿，都出现了很严重的褥疮，和化脓。
「这都是身体的创伤，还是其次，关键是她目睹了17楼整个惨案发生的全过程，就发生在眼前。她没有直接疯掉，已经是心理非常强大的表现了。」
我们刑侦有自己专门的心理介入专员，经验很丰富。
结合他们的意见，更有利于我们办案的沟通。
案子进展陷入僵局，叶素华作为唯一的目击者，她的证词，非常重要。
可是很明显，她的精神状态，很不好，我们只能等。
我和师傅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单位已经是晚上十点。
距离那个电话打来，整整24个小时。
24个小时，我们都没吃没喝没睡，整个大脑崩的像一个满弓的弦。
我回去第一时间叫了外卖。
「师傅，吃点东西吧。这次两案齐发，我们在12个小时之内把叶素华被解救出来，至少也已经成功了一半啊！」
「您看了没，现在某音都上了热搜，都是夸我们刑侦队的呢！」
可是师傅却笑不出来，他说：「大宝，你那么聪明，难道会不明白，这次能够解救成功，只是因为凶手愿意让他们解救罢了。」
是啊，我苦笑。
解救成功的关键，是定位的出现。
而定位的出现，是因为汪慧丢失的那个手机被突然开机，那是设置的定时开机。
凶手一直在引导着事情的走向，好像无形中，有个人，拿着一根逗猫棒在玩弄着我们。
在那个人眼中，我们只是他（她）棒下的猫群！
这种感觉，真是差劲到暴。
「人是铁饭是钢，不管怎么样，我们也离成功进了一步。」
师傅在我劝说下，撑起身体，接过外卖，味同嚼蜡的咀嚼着。
这个时候，电话响起。
是留在医院看守的一个同事打来的，师傅打开免提。
「张队，叶素华主动说了，凶手是汪慧！」
我激动的站起身：「太好了，张队！我们出警逮捕吧！」
师傅和同事叮嘱：「做好笔录，我马上过来！」
然而，让我意外的是，挂掉电话，师傅并没有没有立刻下达指定。
他坐下来，吃掉了最后几口饭，才开口。
「大宝，通知其他同事出警，传唤汪慧和肖晴。」
我不解：「肖晴也要传唤吗？」
师傅定定的看着我：「大宝，你记住，叶素华指认的凶手，是肖晴！」
9.
那是我第二次见到肖晴。
她和我第一次看到她时，给我的感觉已经完全不一样。
上次的她好像一块易碎的瓷器，此刻眼神中居然满是妩媚的挑逗。
「张警官，你没结婚了吧？」
师傅这样的老刑警居然也楞了一下。
「我猜的没错，对吗？」
「您看起来不到四十岁，极度热爱工作，风吹日晒。
「一直没结婚，甚至一直没正儿八经谈过恋爱，疏于保养，所以实际年龄应该比看起来小一些。
「我猜您，唔，35岁。」
完全正确，但是我不是第一次见识肖晴的洞察力了，上次的电话就是例子。
可是她下面的话，让我完全跌倒眼睛。
「您，还是个处男吧……」
师傅的面容终于有些怒意，有些黝黑的面颊下，透着潮红：「说案子！」
「张警官，我的皮肤好吗？」
肖晴继续挑衅：「张警官，我从十岁开始，每天清晨和晚上，就只能喝燕窝和银耳羹，什么也不能吃。
「每天两个小时的瑜伽练习，所以我的体重控制的很好，身体也比同龄人柔软。」
师傅提高音量：「说案子！」
肖晴惨笑：「好，那就说案子。肖宏是我杀的，是我偷了汪妈妈的手机，是我打的电话，也是我发的某音。」
师傅：「那叶素华呢，你为什么要绑架她?」
「因为我要让她痛苦一生，我要让她尝尝我受过的苦……」
「你知道吗？是她，把我卖给肖宏的，而她……」
肖晴闭上自己的眼睛，鸦羽一样的睫毛濡湿一片：
「才是我真正血缘定义上的妈……」
10.
我关掉笔录电脑，默默趴在自己的工位上。
我有点想哭。
都是女孩，我很难想象自己如果在肖晴的处境上，会怎么做。
「怎么了，案子破了还一点不开心，一点不像你啊。」师傅戏谑。
我闷闷不乐，语气中甚至开始对师傅发起不满。
「师傅，可是叶素华明明说凶手是汪慧，您之前就怀疑肖晴吗？而且肖宏那样的混蛋，死了才活该！」
师傅难得语气轻柔：「你是想说我在炸肖晴一个女孩子的供词，手段不光彩对吧。」
我瘪嘴，眼泪又开始打圈圈。
「肖宏和汪慧离婚之前，并没有办理收养的程序，反而是离婚后，肖宏火速办理了领养程序，从法律属性上确认了自己和肖晴的父女关系。
「大宝，一个正值中年的单身男子，要领养一个小女孩，你以为那么容易嘛？肖宏熟悉律法，而且极其擅长穿空子，你觉得他会怎么做？」
我擦擦眼泪，想了一下，答道：「再婚！」
师傅欣慰点头。
「之前我们查询过肖宏和汪慧离婚后的九个结婚对象，都有房产买卖交易记录，所以我们当推断，肖宏利用打新和房产首付比例的漏洞帮他的客户们假结婚，然后获利。
「这些都是假结婚，所以所有人都觉得，所谓肖宏的妻子，还是汪慧。」
我不解：「难道不是吗？」
「是，但是只有一个是特殊的，所以容易被我们忽视。
「那就是叶素华，他是在肖宏和汪慧离婚后，第一个假结婚的人，除了房产的买卖交易，他们还共同办理了领养的程序。
「然后，他们又火速办理了离婚，他们领养的孩子，也就是肖晴，自然被判给了肖宏。
「叶素华一直没有正式工作，根本买不起这么昂贵的房产。所以，我认定，他们名下的房产交易，根本不是为了打新，而是赠与。
「或者，说的直白一些，是卖掉肖晴的价码。
「我顺着这层关系，去让人走访了肖晴的所有信息。发现这个女孩，之前不止被肖宏收养过，还有四户人家，收养时间两到三年不等，但是都没有办法律程序。
「她三岁之前，甚至是黑户，查不到任何信息。但是有一个共同点，就是每次的领养事件的发生相关人中，都有一个共同的名字，那就是叶素华。
「108栋17楼，案发现场，如同密室，而且这个密室并不是临时起意布置的，还是从最初的装修，就是如此。
「我查过，装修时间是2012年，十年前，设计图是肖宏亲自画的。那么，这就说明要相当熟悉室内的环境才会利用这个本就存在的密室。
「大宝，所以您觉得谁符合这个条件。
「只能证明是熟人作案啊，经常去肖宏家里的人，亲戚，朋友，都有可能啊。
「108栋17楼确实有生活痕迹，但是无论是碗筷，水杯，还是柜内的鞋子，都只有两人份。而且很明显，一男一女的配置。
「我询问了一下唐宋律所的合伙人，肖宏业务能力出众，但是并不喜欢社交，平时工作都在办公室，即便应酬，也绝不带人回家。
「所以，熟悉他居住环境的人，不多，所以我才把范围被锁定在了汪慧和肖晴身上。」
「还有，手机！」我的思路被师傅打开：「确实，丢的太巧了。而且汪慧手机是有密码的，比起偷窃者了解很强的电子信息技术破解密码，本来就知道手机密码，才更合理！」
「对，有进步！」师傅继续分析。
「无论是108栋的17楼案发现场肖宏的护理设备，还是18楼的医疗器材，凶手和绑架者手法一模一样，且都具备高度熟练的医学能力。
「叶素华被绑架期间，一直在监控里面看到了全部的过程，自然也知道是谁绑架和布置了这场密室谋杀。
「不管是因为肖晴是她的女儿，还是因为是她的摇钱树，她想包庇肖晴，都是成立的。」
我叹息，是啊，叶素华撒谎的理由是完全成立的。
可是她大概是不知道汪慧摔断腿的事情。
一个摔断腿的人，怎么实施这样的杀人绑架计划？
「师傅，所以您一开始就是把目标锁定在肖晴身上的？那您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就直接传唤肖晴？」
师傅沉默片刻：「因为我需要动机！开始我只是怀疑，当疑点越来越多，越来越清晰，便成为一个链，而能让这个链形成闭环的，就是动机！」
「一个肖宏非死不可，而叶素华求死不能的动机！只是，我没想到，这个动机会这样惨烈……」
当时，我们虽然心痛，但是也知道案子已经到了最后的尾声。
但是却没想到，会出现会有第三个人出现，让整个案子再次陷入反转。
11.
取证环节中，我们震惊的发现，肖晴拥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但是她招供的证词，又可以详细到案子的每一个细节！
「大概是2月2号的下午，他醉醺醺的回来，那天我刚准备去上夜班，他不许我去，一定要去18楼。
「他已经习惯了我的顺从，没想到我那天会突然想要逃跑。
「我下意识的往逃生梯跑，他追过来抓我，我挥起包去打他，没想到他就这么跌倒滚了下去了。
「当时就昏倒了，我吓坏了，赶紧打了急救电话。
「送到医院后，虽然抢救了回来，但是出现了中风和尾骨骨裂，他脖子以下都几乎没有直觉了。
「他和医生说是自己不小心摔倒导致的，我很感激，每天精心的照顾他。
「但是也就是那段时间，我发现，他再也不能虐待我和那些猫了。
「我已经被他圈养了十年，突然的自由，让我有些不知所措。但是也许就是这突来的自由，让我萌生了想法，永获自由的想法，让他死掉的想法。
「一个念头一旦生成，就如野草的种子播撒，在荒原上开始恣意疯长。
「于是，我提出，接他出院，回家照顾。
「你们也知道，在法律上，我是他的女儿嘛，我有权利这样做。他不知道我的心思，他本来就厌恶医院，所以也没有反对。
「开始，倒没什么。可是慢慢的，我开始不好好给他喂饭，不好好给他洗身体，他大小便开始失禁。
「他是律师，讲究惯了，他开始还发火暴怒。可是你知道，我拿走了他的手机，我们家房子是他做的隔音设计，他就是拼命喊，又有什么用呢。
「说起来，他这个设计，他最初可是为了我专门做的。
「再后面，我就只是给他注射一些营养液，确保他能活下来，他越来越瘦弱。像个干枯的树皮，可是他连喊叫的力气都没有了。
「3月10号那天，我把18楼他捡来的所有野猫都一只一只带到了17层。然后，轻轻关上了密码锁的门。”
「是我偷走了汪妈妈的手机，用这个手机约来了叶素华，我在叶素华的茶水里放了安定，把她捆绑好，打开了本来就在那里的监控视频，就离开了。」
「汪妈妈的手机上，我设置了自动开机时间。一旦开机，你们就可以定位到手机位置。
「静脉输液泵，我改装过，手机开机会触发输液泵的启动。
「一切，不需要我动手，就会自然发生！」
时间，人物，动机，嫌疑人供词，证据链是完整的。
可是偏偏，我们从医院调取了肖晴陈述的每一个犯案时间。
她都在医院的监控下面出现，而且，有值班时间，有一起值班的同事人证！
甚至，因为疫情导致医院人员紧张，被安排留守的肖晴这两个月几乎都没有离开过医院。
安装在小区各个门口的监控，也丝毫不见肖晴身影。
铁证如山，肖晴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那她为什么要这样说？
她又为什么知道所有犯案细节。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第一次，我在师傅坚毅的眼睛里，看到了动摇和困惑。
因为证据不足，肖晴只能被释放。
保释那天，肖晴的心理医生和律师一起来的现场。
心理医生姓胡，他来保释肖晴的时候，顺便提交了肖晴的精神鉴定结果。
抑郁和双向，分裂倾向，发病时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胡医生说，肖晴有很严重的幻听，也总是幻想着杀死伤害她的人。
这种情况是源于她的生长背景，长达十年，甚至更久的身心伤害。
胡医生在警察局也顺便做了一份笔录，他说肖晴这样的情况很久了，一直在寻求的帮助，自己也一直在给她做催眠疗法。
她一直在幻想杀死肖宏，因为她在催眠引导里，在帮助我克服心魔，杀死伤害自己的人。
之前，因为她非常喜欢医院的工作，一直要求我为她保密。
但是现在她已经开始胡言乱语到承认杀人的程度，他只好来警局说明情况。
当然，公开肖晴的病情，她就不可能还留在医院了。
没有一家医院，愿意让一个精神明显有问题的人留在自己医院任职。
师傅那天呆在办公室，没有出来。
对他来说，案子眼看柳暗花明，可是偏偏卡在不在场证明这里，他一定苦恼的快疯掉了吧。
后来，著名律师知法犯法，以领养为名，十年凌虐养女的新闻，像一个炸弹在网络发酵。
特别是当人们得知，少女是被亲生母亲出售给律师的之后，更是群情激奋。
没有人再去同情肖宏，甚至对谋杀的人拍手称快；
叶素华的信息很快被人肉，面临着潮水一样的网络暴力。
苟活的她现在终于知道了什么叫真正的“生不如死“！
送走肖晴等人，我看着那个胡医生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
我认识他。
我大学辅修过他的犯罪心理学，他是我的老师，也是国内顶级的心理催眠师。
我曾经笑着问过他，您把犯罪心理学研究的这么透彻，如果您去违法，可让我们这些未来做警察的怎么办？
他笑了笑，说，我若是违法，绝不会脏了自己的手。
我把胡医生的事情告诉了师傅，当时师傅没说话，但是那天夜里，却突然给我打了个电话。
他说：「大宝，我想起来了，这个胡医生的名字我在之前调查的肖晴的领养信息里面出现过。
「这个胡医生，他曾经是肖晴的哥哥。」
12.
在被肖宏收养之前，肖晴曾经被四个家庭收养过，她第一个名字就叫「苏晴」。
那时候，她还不知道自己是被收养的，养父母对她也很好。
只是后来，那个曾经被诊断为“不孕“的养母居然怀孕了，他们惊喜万分。
亲生孩子生下后，肖晴就被还回了亲生父母那里。
那个时候，她才知道，自己是被叶素华以「两千块」送走的，她没有户口，是个黑户。
两千块，是她人生第一次知道自己的价格。
她有一个姐姐和一个弟弟，她和他们格格不入，他们总是欺负我这个「外来人」。
小时候的肖晴哭过也闹过，过了很久，在她快要接受新的家庭环境的时候，她又被叶素华「送人」了。
对方是个老头，需要人给他养老送终。
这次的价格是一万。
肖晴不服管，宁愿睡在柴房也不和他住在一个房间。
老头打她，可是又追不上肖晴，他觉得管不了我，找叶素华吵闹着退货。
她又被叶素华带了回去，卖的一万块也被索要了回去；
第三次是卖做「童养媳」，这次她自己逃了回来。
我无法想象一个孩子，在有记忆的情况下，被亲生母亲多次转卖是什么样的体验。
幸而，第四个人家对她非常好，也就是胡医生的家，而胡医生就是这家亲生的长子。
胡医生的父母都是高知，他们收养肖晴的那三年，是肖晴生命里面最美好的三年。
而现在，胡医生和肖晴都同时就职在第二人民医院，而胡医生又恰巧是肖晴的心理医生。
我不相信，这世界会有这么多的巧合，能叠加在一起。
我和师傅再次去了二院，只是，这一次，是为了胡医生。
虽然已经疫情缓解，但是毕竟是防疫中心的三甲医院。
没有直接证据，只是约谈的情况下，我们便衣见胡医生，颇为费事。
我站在医院门口，焦急等待核对身份的时候，看到一群穿着一模一样，戴着护目镜，裹得密不透风隔离服的医护人员，从医疗车上走下来。
我看着这些人，心中生出一股奇异的感觉。
连眼前做安康码验证的工作人员，也是这样的装扮。
我问：「咱们医院的防疫人员够用嘛？现在据说，一些防疫人员都是200块一天临时招聘的。」
工作人员：「怎么可能够用，连心理健康科室的人都全员一线防疫了，志愿者一直都有，但是也只能做一些没有太多技术含量的工作。真正防疫，还是需要医护人员才行！」
我：「那咱们医院的医生，有排班表嘛？」
工作人员：「有啊，但是忙起来，谁有空谁上，疫情，那顾得上那么多了。」
我和师傅交换了一下眼神。
我抢先说：「师傅，胡医生是我的大学老师，我更熟悉他的风格，我先去见他。我去调他的排班记录。」
13.
那是我毕业之后，第一次见胡教授。
没想到，是这种情况。
我坐在他对面，他身材修长，五官秀逸，金边眼睛，斯斯文文，把白大褂穿的像顶奢的风衣。
大学时，他曾被我们评为最具魅力的教授。
「需要加奶嘛？」他问我，我才意识到他说的是咖啡。
「嗯。」我点头。
他把磨好的咖啡，微笑着端给我：「她也是，喜欢加奶，怕苦味。」
我握杯子的手，竟有些紧张：「老师您说的是肖晴吗？」
胡医生眨眨眼：「是啊，她曾被我父母收养过三年，算是我的妹妹。我记得你，林大宝，去年全校第一优秀毕业生，警校十年来第一个女全能。听说只有我的考试扣了十分，其他你全是第一，还在校园网骂了我。」
我尴尬的想钻入地缝：「那老师，能告诉我，为什么扣了我的十分嘛？」
胡医生笑而不语，喝了一口咖啡：「我接到电话，你们来找我的是两个人啊，你师傅呢？」
我手心泌出汗：「他刚才接电话去了，一会会回来。」
胡医生微笑：「那你可能要出门去看一下，他有没有给你发消息之类的。你也知道本身非常隐私，所以我的办公室，除了那个工作用的电话线，其他所有信息，都是完全屏蔽的。」
胡医生的话让我背后发凉，他好像已经看穿了我的一切。
我拿出手机，果然是没有任何信号。
我站起身，走出办公室，微信恢复提示音，那是师傅发来的防疫值班表。
果然，肖宏的小区，在胡医生的值勤范围内。
我回过头，看看房间里优雅的胡医生，他举起咖啡杯，远远的向我致意。
那一刻，我终于知道，我终于知道我为什么得不到他的满分了。
他似乎，比我更清楚我要做什么……
14.
番外（胡医生视角）：
我姓胡，是一个心理医生。
我知道我父母其实一直是个女儿奴，如果不是计划生育，我绝不可能是独生子。
所以我前脚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他们后脚给我带回来一个妹妹。
一个脏兮兮，但是软糯糯，瓷娃娃一样好看的妹妹。
果然是老妈喜欢的款。
我艹，这算怎么回事。
老妈就乐的开花，拉着她来我面前，说，晴晴，叫哥哥。
她看了我一眼，撇撇嘴，没说话。
我斜眼看着这个小东西：「你叫什么名字？晴晴，胡晴晴？」
她看着我，眼神坚定：「苏晴。」
养母赶紧圆场：「苏晴就苏晴，不想改名咱们暂时就不改。」
我看着老妈一脸谄媚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那就小苏！」
小苏，小苏，外姓人，你知道吗？
现在想想，自己真的好幼稚。
和一个七岁的孩子，我吃什么醋呢。
最后，还不是我来养？
没错，我养的。
老妈并不是给我领了一个妹妹，简直就是给我领了一个闺女回来。
她除了每天负责把苏晴打扮的花枝招展，像个洋娃娃，其他所有事情都甩给了我。
以至于我大学前三年，下课要回家带娃，周末要带她辅导，寒暑假要负责她所有生活起居。
她那么小，像一个白嫩的水晶丸子，总是窝在我的怀里，说：「哥哥，我长大嫁给你好不好。」
她是这个世界，最顶顶傻的小丫头。
我大四的一个周末回到家，发现小东西不在家。
我问老妈：「晴晴呢，去哪野了？」
老妈终于绷不住，哭的梨花带雨，说，晴晴被她亲妈接走了，她亲妈反悔了，要自己亲自抚养。
我艹！！
那个泯灭人性的女人，怎么可能突然这么好心！
去哪了！？
那是一个没通车的村子。
我疯了一样骑上我的单车，骑了一天一夜才骑到老妈给我的地址，已经人去楼空。
我砸了那个家的门，在那喊，把我的晴晴还给我！
可是，邻居说，前一天这一家子全都搬走了，没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这一分别，就是十年。
再见她，是在医院，她一身护士服，还是那么软糯可爱。
可是人还在，心已死了千万回。
她说，她总是失眠，总是幻听，十分痛苦。
我说，你相信我嘛。
她点点头，说，这个世界，她只信我。
我说，我可以治好你！
心病还需心药医，我一直在帮她做催眠治疗，也知道了她的过去的遭遇。
那是一场我无法直视的深渊，可是她就在深渊里，苦苦挣扎了二十年。
「晴晴，心病还需心药医，你被心魔缠住了，不要害怕，杀死你的心魔！」
我在催眠里，帮她构建了一个场景，那是她最畏惧的地方，108栋18楼，那是她的地狱。
我要她在梦境里折磨伤害她的人，一步步引导她。
要她绑住肖宏；
要她把18楼的野猫全部带到17楼；
要她把叶素华骗来18楼，强迫她看着肖宏被饿疯了的猫群撕咬而死！
没一点细节，每一个步骤，我都无数次在她耳边呢喃，输入到她的梦境里面去。
我告诉她，只有在梦里亲手杀死他们，你的内心才能解脱！
她肉眼可见的好转起来。
可是她不知道的是，这些细节，我之所以构建的这么详细和真实，是因为真的这样做了。
是的，我才是主谋。
他们这样伤害我的晴晴，我怎么可能只满足于在晴晴的催眠梦境里完成这场杀戮。
我要他们死，兵不血刃。
在这场局里，所有人都说了假话，除了叶素华。
可是谁又会相信一个精神受到巨大刺激的，又那么明显不符合逻辑的话呢。
创伤后遗症，大家都会这么说。
她目睹了肖宏死亡的全部过程，也确实是汪慧把她骗来的108栋18层，把她绑起来的也是汪慧。
可惜，没人会信，汪慧腿骨骨折了，根本没有行动能力，所有人怀疑谁，也不可能怀疑到她头上。
到最后，连叶素华也觉得自己是幻觉。
监控只是监控，并没有录下来，在那种情况下，所有的记忆，都有可能是不可靠的。
而我要做的，就是让所有人，把注意点集中到晴晴身上。
熟人关系，医学背景，作案动机。
这一切，都让人忍不住怀疑到那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女孩身上。
这样，我就成功了。
汪慧根本没有骨折，她这个人不算坏，却特别喜欢钱。
当年，她本可以带走晴晴，但是肖宏威胁她说，如果她敢带走晴晴，他一定有办法让她净身出户。
她终于选择带着肖宏三分之二的资产协议离了婚。
我本没想要找她，奈何我发现了她的主治医生和她原来合伙在骗保。
而且不止一次，她居然在专门做这个，金额够这两个人坐个二十年牢不成问题。
我把给晴晴做催眠的录下的录音，发给了汪慧，告诉她，作为妈妈，应该关心关心自己女儿的心理健康。
然后叮嘱她，一定要认真听，细细听。
就算有一天被人查到，那一个心理医生泄露客户治疗隐私，又能是什么样的大错呢。
后来，就发生这起猫食人密室谋杀和绑架案，案件的发生，果然和我的计划一模一样。
小区确实有监控，但是只有一群人会被经常忽视掉，那就是全套防护服的医护人员。
何况，他们不会留下指纹，毛发，甚至脚印。
小区被封锁的那会，各个医院都会抽调人手上门检测，那个骨科医生也在其中，又多带了套防护服罢了。
疫情闹哄哄的，人多眼杂，谁又认识谁呢？
那天，晴晴窝在我的怀里，问我，哥哥，一切都结束了吗？
是啊，晴晴从小就特别敏感，比我见过的任何女孩洞察力都强，我做的这一切，她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我说，都结束了，我会辞掉工作，我们一起开着车，一直开，随便开。
如果遇到一个小小的南方县城，山清水秀。
我们就定居在那里，开一个小诊所，我来养活你，把老爹老妈接过来，我们一家人，一辈子在一起！
----------完结---------
